第6章追念（2/2）

我是鸟妖，但妖气被师傅掩去，只有旺盛的阳气，所以妖身也没什么屁用。

但我白石不会出尔反尔。

我带着周康，坐着十路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，在终点站下车。

穿过一排新建的郊区高楼，到了一大片枫树林。

枫树林一眼望不到边，夕阳只能渗透进一点点碎光，清幽微凉，邪风吹起树叶哗哗作响，像有无数张看不清的手在拍手鼓掌。

周康紧紧的揪住我的衣袖，再顾不上跟我保持距离，低声说：“咱们来这里做什么？这里不是鹤楼吧……”

当然不是。

我摸了摸她的脑袋，“别怕，先找个老朋友。”

我吹了声嘹亮的口哨，枫树林即刻很识趣的停止晃动，四下陡然空旷死寂，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：“大王在用晚膳，白石先生，您稍等片刻。”

“等不了了。”我不耐烦的很，“一会儿老子得赶鬼集，再磨蹭天亮了。”

“咕咕叽叽——”像是鸽子又像是公鸡的鸟叫挨次响起，那是它们在挨个传达信号。难听的很。

很快，一只椭圆形的鸟从一颗大树后头飞出来，身后还跟着一串鸟小弟。

它很肥，羽毛是灰黑相间，眼神呆傻，头顶一撮凸出的呆毛，一见到我就冲过来落在我肩膀上，啜了我脸一口：“来了老弟，也不提前打声招呼，我好准备宴席招待你，失礼失礼了！”

这货就是老麻，一个圆滑虚伪做作的中年麻雀。

说来好笑，这老麻和我差不多年岁，元朝时候相识，如今我已不知修成人身多少年，这货还是这幅又蠢又肥的样子，法力稀薄的不值一提，连个人身也没练成，但即便如此衰，它还是年纪轻轻做了麻雀鸟王，因为所有的麻雀精，都蠢笨如斯。

我一直认为它们总是偷吃农民的庄稼，农药嗑多了所以一个赛一个的愚笨，以至于让最圆滑最世故的老麻轻轻松松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。

但老麻并非一无是处，它有很多优点，比如它有诨号叫包打听，万事通。

如何掩去我和周康的阳气顺利进入鹤楼而不被发现，就是我来找老麻的目的，我相信它行走江湖多年，会有稀奇古怪的办法。

我将周康的请求原原本本的告诉老麻，周康又可怜兮兮的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了老麻一会儿，老麻果然绷不住老脸超过十分钟，松口说愿意帮我们，我看着它眯眼任周康摸鸟头忍着幸福神情的样子，知道它心里在想反正本大王不去所以你们爱咋地咋地。

“既然我们都没法力化形，那就帮你们隐去阳气。”老麻说，“你们只能装鬼咯。”

周康忙不迭的点头：“都行都好没问题！”

我很无奈：“关键是怎么隐去阳气。”

老麻突然阴恻恻的看着周康，语不惊人死不休：“杀了白石，他变成鬼，你再沾上他的阴气，别说什么鬼集，鬼门关都能去。”

我瞪着老麻，又看向周康。

周康的眼神在震惊之后陡然变得阴狠，我他么生出一种被过河拆桥的后背阴凉。

但周康看了我一会儿，叹着气摇摇头：“他是我的恩人，不能这么做。”

啊！我心花怒放，小美人原是面冷心热，心地善良！

老麻咯咯咯的笑了：“我也是开玩笑，我可舍不得我老弟死，那什么，前两天前头盖楼那伙人，打地基挖出来一个古墓，那群人没往上面报，值钱东西都分干净了，可能是怕忌讳，尸体和衣服都没动，又在我这林子里挖了坑埋了，我看了，尸体都烂了，但衣服不知什么金丝银线做的，居然还他么完好无损，你们穿上那个去鬼集，再戴个面具遮遮气息，保准万无一失。”

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不靠谱，但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方法。

棺材里有两具尸骸，不知是不是后来被人草草塞进来的，还是葬的时候就死同椁。

衣服我估摸不出是哪朝的，但确实摸着舒服，腐气也够重，麻雀小弟们一齐叼来一面大镜子放在我面前，我套上衣服，照了照。

靛蓝色的长衫加外袍还挺合身，可惜我早已随着人类潮流剪掉了长发，不能束冠，做不出谦谦君子的模样，刺刺短发穿古装，挺另类的。

周康的衣服是粉色糯裙，女孩子穿粉色真是可爱，她自己歪歪扭扭绑了两个小辫，虽然也挺不伦不类，但还是很可爱！

老麻绕着我俩飞了一圈儿，不住赞叹。

周康的脸好像红了红，不敢看我，我说：“你挽着我，进去之后我们也装夫妇，别离开我半步。”

我没别的意思，我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，我搞个巧克力豆还能护着她，离太远来不及咋整。

周康低着头嗯了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