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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公非辅,乃摄也(二十)教改!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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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忽然起身,走到窗边望着紫禁城的琉璃瓦顶:“进卿,你可知为何先在江南和畿辅试点?江南的士绅重利,北地将门重权,只要这两处的学宫开了先河,其他地方的阻力便会减半。就像当年在辽东和天津卫试种番薯,一开始百姓以为是‘番邦毒物’,后来看见卫所军户吃了能抗灾,如今各省各府都在求购薯种。”

叶向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见文渊阁外正有一队净军举着火把经过,甲胄上的反光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金线:“可大宗伯郭正域依然上了弹章,说新增科目是‘以术破道’。”

“所以要借圣人之言。”高务实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《周礼》,翻到《地官?大司徒》篇,“‘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’,这不是农学?‘以土圭之法测土深’,这不是算学?我让翰林院的老学究们注释新科目的时候,每章都引《周礼》、《考工记》的句子,他们总不好说周公制礼便是奇技淫巧吧?”

那肯定不敢,毕竟孔圣人最崇周礼,否认周礼岂不是否认孔圣?这对儒生来说简直百死难赎了。

他又拿起一本名为《农政全书》的初稿,书页间夹着一片稻叶:“新科状元徐光启说,他前两年就在上海试种占城稻,用格物之法改良灌溉,亩产比福建老家多出五斗。我打算等他庶吉士散馆之后,便立刻派他去应天府学开讲‘农田水利’,那些说‘君子不器’的士大夫,总不能说徐状元的稻穗不合圣人之道吧?”

“师相好手段!”叶向高哈哈一笑,忽然注意到墙角立着个一人高的浑天仪模型,铜铸的星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:“师相连天文算学都要教?”

“非教天文,是教算历。”高务实走到浑天仪旁,指尖划过刻着二十八宿的铜环,“京华内部找西洋人比对过,双方历法各有千秋……就是说,我朝历法尚有精进空间。我让工匠学堂的算学生参与修订《大明历》,那些老钦天监虽不满,却不得不承认,用勾股术算黄道坐标,比以往的推算准得多。”

他说着,又从袖中取出个锦囊,倒出几粒黑褐色的种子:“这是从暹罗带回的耐旱稻种,在陕西试种成功。我打算让各府学的农学课都设‘种子房’,让学子们亲手试种各地良种——当他们发现用算学算株距、用格物知肥性,能让收成翻倍,自然会明白实学的好处。”

叶向高看着高务实眼中闪烁的光,忽然想起昔年初见时,那个在文华殿与先帝侃侃而谈军制改革的年轻恩师,如今虽已贵为元辅,但眼中那股子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的锐意却分毫未减。

“师相是否已然规划完全,”叶向高忽然问道,“若试点顺利,三年后全国学宫都要增设新科,所需的教材、教具、师资,朝廷如何负担?”

“负担?”高务实轻笑一声,展开一幅《京华商社分布图》,“你看这扬州、苏州、杭州等地的商社,每年上缴的商税便够养十个工匠学堂。

我已与商社方面说了,每招收一名学徒,便捐出一两银子给当地学宫——你不要瞪眼,我这不算什么破家为国,京华各部巴不得学宫多培养些懂算学、格物的匠人,否则全靠京华工匠学堂自己培养,就算数次扩招,也已经赶不上京华扩张的速度了。”

他又指向塞北的标记:“还有九边的军屯,去年用京华的轮轴翻车,多开垦出两万顷旱地。我让各卫所的儒学也开农学课,教军士之子改良农具——这些屯田的收成,足够抵消增设科目所需的粮饷,而且颇有余裕。”

此时,小宦官端来茶盏,高务实却顾不上喝,又从匣中取出一叠信笺:“这是各省督抚的密报,山东巡抚说,当地士绅听说学算学能免田赋丈量之苦,已有百人联名请求在济南府学设算学斋;湖广巡按则称,麻城梅氏愿意捐出族学,改设‘格物书院’,条件是允许梅家子弟优先选修考科目。”

叶向高接过密报,见每份上都有高务实的票拟的批复,不是“准奏,着工匠学堂派教习”,便是“令布政司拨银三百两购置教具”。

忽然,他注意到一份来自西域的军报,安西总督请求调派算学生去测算伊犁、安集延两地屯田水渠,高务实的批语是:“准调工匠学堂算学优等生十人,沿途费用由京华商社西域分社承担。”

“师相这是要让实学从江南的水田,一直开到西域的戈壁?”叶向高忍不住感慨。

“为何不可?”高务实走到舆图前,指尖划过玉门关外的好几处屯田区,“当年张骞通西域,带回来的不仅是葡萄苜蓿,还有胡麻榨油之法、骆驼负重之术。如今我们教西域的军民算学、格物,他们学会了开凿更好的坎儿井、改良出更适合新品种良马的马具,难道不是另一种‘凿空西域’?”

他说罢转身,从案头拿起尚未写完的《教改条陈》,笔尖在“财政”一节重重顿了顿:“进卿,你看这——我打算将各地的‘赎罪银’、‘良绅银(即荣爵收入)’统统归入‘实学专款’,往年这些银子不少都进了内库,如今拿出来办教育,言官们纵有怨言,也不好说天家不爱财而爱办学是什么坏事吧?”

不得不说,“亚父”这个称呼带来的一大好处就是,现在高务实甚至能插手内帑了,不知朱翊钧要是知道,会作何感想。

窗外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,已是子时三刻。高务实揉了揉眉心,忽然笑道:“说起来,最妙的一步棋,是让各府学的山长们去京华参观工匠学堂。上个月应天府学的老教授去了趟京华,看见学生用蒸汽泵抽水,回来逢人便说‘《考工记》里的‘桔槔’之术,竟能演变成这般神物’——老学究们的嘴,有时候比咱们朝廷的诏书还管用。”

等到叶向高起身告辞时,见高务实又伏案疾书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烛影中,他赐服上的金线蟒纹与案头的算盘、农具图、星象仪交相辉映,竟分不清究竟是蟒纹在动,还是那些代表实学的器物在动。

雪后初霁的月光里,文渊阁的檐角挂着长长的冰棱,在夜风里轻轻晃动,如同悬在旧制度头顶的万千银针。高务实知道,要让这些银针精准落下,刺醒沉睡的官僚体系,唯有让实学的种子在每一块土地上扎根,在每一个学堂里发芽,让算盘与经卷同列,让犁铧与笔砚共生。

当晨钟响起时,高务实终于搁笔,看着案头堆砌的文书、教具、种子,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与受命起复的三伯一同进京,自己当时就想,若要改变大明,归根结底要在培养人才和选拔人才的机制上做出改良。

如今,他终于有了改革科举、改革学制的权势。他要让全天下的学子都知道,圣贤之学不是空谈心性,而是能让田多产粮、水能上山、器能利兵的经世之学。

“来人,”他唤来小宦官,“将《教改条陈》抄录三份,一份送司礼监,一份发六部,还有一份——”他望着舆图上的应天府,“快马加鞭送应天巡抚,着其趁着马上开春,立刻动工修建农艺堂,我要赶在清明前,让第一株京华稻种播进试点学宫的试验田。”

窗外,启明星在紫禁城的飞檐上闪烁,如同改革路上的点点灯火。高务实知道,前路仍有荆棘满布,但当他想起昨日在乾清宫看见小皇帝握着算盘认真计算的模样,想起西域去年传来的屯田丰收捷报,便觉得所有的辛苦,都是值得的。

这一夜,文渊阁的灯火直到寅时方灭。

雪,终于彻底停了。黎明的微光中,紫禁城的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,如同为这场即将铺开的教改,铺上了一层希望的底色。

高务实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,忽然想起自己写在工匠学堂门口的对联:“读圣贤书,也要知稼穑艰难;怀经纶志,不可忘格物致知。”

是的,这才是他想要的大明:经史与实学齐飞,圣贤共工匠一色。而他,愿做那个在雪地里播撒火种的人,哪怕霜雪满鬓,也要让实学的烈焰,烧尽所有的陈腐与偏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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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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