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五章 “无标题”(中)(2/2)
铜管组的乐手们一路以来,似乎做了不少积极的抗争,却在最后的时刻彻底失去力量。
尾奏,三连音送葬动机重现。
乐队很快陷入死寂,加了弱音器的管乐号角之声,在时空中渐行渐远。
仅仅作为空谷回声的独奏长笛,以极轻的力度吹出最后的分解#c小三和弦。
“咚。”一声沉闷的低音提琴拨弦作结。
仿佛很有预见性。
这个第一乐章的气氛,某种程度上来说比“如今的现实”还要略胜一筹。
接下来是否会有喘息之机?
听众们如此猜测,但就在此时,他们看到范宁手腕猛然翻折,像折断一根枯枝。
低音弦乐手的琴弓同时离弦提起。
那是暴风雨来临前,云层与大地之间绷紧的寂静。
下一刻,a小调的狂暴序奏倏然劈裂而出,如同闪电贯穿阴云!
第二乐章,“如暴风雨般激烈,并更加激烈”!
低音弦乐器发出痛苦的嘶叫,铜管与打击乐以癫狂愤怒的姿态竞相回应!
听众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之前第一乐章的曲式其实“很有问题”,通篇下来去看,只是一个“死亡的引子”!
只不过一个引子而已!
真正的奏鸣曲式从这里才开始!
他似乎终于进入了正常的创作程式,但极端的调性游离、种种动机变形、还有不正常的属于第二乐章的位置......实则已经彻底颠覆了传统结构。
主题狭窄与陡峭交替的音程、痉挛般的节奏,已经让人无法呼吸,随后,木管组又在副题中奏出哀歌般的旋律,被标注“回到葬礼进行曲速度”演奏,再度形成死亡的回声结构!
令人心碎的失去理智的绝望,一发而不可逆转。
在一片寂静中,大提琴哀悼般地独奏着,背后是定音鼓微弱的伴奏。
这里是展开部,副题转入降e小调的进入是个标志——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,一切昏天暗地,并没有一个明确界限。
Kged(悲叹)的指示再次出现,似乎万念俱灰。
范宁为听众所熟悉的“利安得勒”舞曲动机,在这里呈肢解状态地闪现,低音提琴与大管的持续音如地底岩浆般涌动,一切都在往偏离古典奏鸣曲美学范式的道路上而去,一切情绪的冲突......都通过更为晦暗、更为恐怖的形式呈现出来,传统调式和对位的秩序,被屡屡推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!......
“‘如暴风雨般激烈’的指示?暴风雨么......”
坐席同样靠前的位置上,已结束下午场演出的尼曼与席林斯大师,凝视着指挥台上的身影喃喃自语。
“这里的暴风雨不是自然的隐喻,而是灵性内爆的声学造影!......吉尔列斯式的英雄抗争已成历史,这里,只有工业社会的人被抛入理性与虚无的夹缝之后,所发出的尖叫呐喊!......”
再现部出现之前,以及末尾,出现了一个类似众赞歌的素材,被突兀地两次打断。
第一次在316小节时,留心听记的人还不多,但464小节的第二次打断,终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。
甚至有部分眼光毒辣之人,被触动了起先留下直观印象的记忆——之前在第一乐章“葬礼进行曲”时,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众赞歌素材,从第一乐章阴郁的升c小调中短短升起了五六个小节,给予光明的D大调调性暗示!
如此痛苦而压抑的开局与发展,它会是一处伏笔,或是隐喻最终基调的线索么?
整部无标题交响曲的主线似乎已见一些端倪了:生与死的转换,光与暗的斗争!